2011年3月31日
harnud Batsuh (巴图苏和)
我叫harnud Batsuh (巴图苏和),今年28岁,是南蒙古鄂尔多斯市南鄂托克旗蒙古人,现在日本某大学读三年级。最近读了媒体上很多关于我哥哥巴图张嘎以及鄂尔多斯蒙藏医药学校的报道,作为巴图张嘎的亲生弟弟,我回忆了关于我哥哥的一些事的同时也想表达一下我对此问题的的观点及看法。
巴图张嘎是我们五个兄弟之中排行老三,我们相差十岁,其实他在我的记忆里像是个长辈似的人物。记得我大概在七八岁那年,有一次,他在家里的草棚里干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想是我让他生气了。当时他对我很是凶巴巴的样子,而且还带着一丝威严,我很害怕,就“哇”的一声跑了。虽然很短,也很简单的理由,但是这一过程在我的记忆里烙下了深的印象。所以从那以后,我好像一直在躲避着他的视线...。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天听母亲说巴图张嘎三哥要出远门了,去大哥那里做生意,当时,我大哥巴图吉日嘎拉在锡林郭勒盟二连做服装生意。我从母亲眼里看出,她老人家很是不放心的样子,但也包含着期盼。当时我还在念小学三年级来着。
时隔一段时间的春天,三哥回来过一次,给我带了一个电子游戏机,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电子类玩具,当时非常快乐,时不时的拿出来给小伙伴们炫耀。因为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个离城市很遥远并且很偏僻的牧区,很少和外界接触。所以在那个时代能得到那样一个玩具会让人记忆非常深刻。我当时把那个游戏机当做宝贝,后来二哥巴图布赫也盯上那个宝贝,在二哥拿去玩耍的时候又被他的同学盯上了,好心的二哥居然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就把游戏机私自借给他那同学,为此我们还大吵了一次。
还记得有一次,三哥回来后在家给我洗澡,那是在我记忆里的第一次洗澡,他把我赤条条的放在一个大铁盆里洗了很长时间,因为身上的污垢太多。之后他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很多钱零钱,都是一毛二毛的那种,全部加起来有十多元吧,我当时把那些零碎钱全部花在买滚珠上了。因为,那个时代我们那里很流行在沙地上挖个小洞弹滚珠子。现在想起来,在当时的那个时候,对我来说那应该是一笔很大的钱。人啊,好多时候事后才后悔。后来听说那段时间三哥在二连做生意很艰苦。二连当时还没有发展,没有供商贩寄居的商店或商场柜台,大家都是露天摆摊吆喝着拉生意。听二哥讲,因为从蒙古国进来的地毯和挂毯在南蒙古地区很受欢迎,三哥为了销售他的地毯和挂毯,只能背着重大100多公斤的地毯和挂毯到处去推销。所以他在我印象里又添加了很彪悍的形象。我想如果一个人的意志很坚定的话没有什么做不了的事,即便失败了那也是成功的开始。就是这种坚持不懈的努力,让他在当时的南蒙古社会环境里取得了蒙古人的认可。
有一天,听家里人说三哥要放弃做生意了,要去青海塔尔寺当喇嘛了。我根本不知道也不了解他们在说什么。后来才了解到三哥是去青海上大学了,学的是藏语和藏蒙医学。可是父亲极力反对,原因是父亲误以为三哥要当喇嘛了!我当时很摸不着头脑,我在想,如果不从家里要学费和生活费,当喇嘛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父亲想的没有我们那样开化,毕竟是无神论充斥的那个年代的嘛,尤其剃头当喇嘛是旧社会的事儿,会让人觉得不是很正常的事。虽然父亲也是大学文化,知识分子,但当时的中国式大学教育都是以政治作先导,凡事要讲政治,宗教倍受打压,到处是无神主义嘛!从我在日本大学的学习经验而言,即便是现在,中国的大学教育模式也与世界格格不入,在中共的压制下,非汉民族普通文化教育都无所作为,更别说其他非汉民族的宗教和与宗教有关的学科了。
比如,从小学到大学,政治科目绝对是不能少的,怪不得也只有在中国才能出现12岁的政治犯呢!我记得在上初中时,有一次的政治考试上,担任老师说:如果你们不会答案的话,你只要在卷子上写上国家领导人的名字就能得分。因为我的政治素质不高,试卷上的问题我当然答不了,所以就写上毛的大名,后来还真的得了高分了呢!毕竟,毛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嘛。
时间也过得飞快,到2000年时,学了五年藏文、藏医和蒙医的三哥圆满完成了学业。听三哥说他还成了当时蒙古人塔尔寺主持阿嘉仁波切的入门弟子。因为有很多青海当地和内蒙古西部区盟市的蒙古人都愿意把自家的孩子送去著名的塔尔寺当喇嘛,学习深奥的佛学,学习藏蒙医学。在通过藏蒙医抓药治病的同时,与当地的蒙古人、藏人也建立了割舍不断的深厚友谊。
2009年的秋天,我在伊克昭盟首府东胜开始学习日本语。其实说实在的,学日语的想法也是三哥巴图张嘎提出的,现在想起来,三哥当时的眼光还是放的很远的,或许三哥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当时他鼓励我说:你能想象吗?你将来的生活,学习环境比起我们那时候有多好啊,到外国要努力学习。果真,还不到一年,我的确看到了那不可想象的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那还是2000年的十月假期,我们全体学生和老师回到了南鄂托克旗,因为我们都是南鄂托克旗当地的蒙古人。我回去的时候正好三哥的女儿出生了。虽然三哥的女儿后来在她幼小的记忆里遭遇到了多么可怕的经历,但当时,我还是从他的脸和眼睛里看出做了父亲的喜悦。他是那么的高兴,以至于我握着他的手道贺的时候,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他那和蔼的样子。他只是微笑,不过在他的笑颜里我还是能够看得出他那一贯的威严。我当时握他手的时候就像握着哪一位大人物的手一样的感觉,这就是我对三哥的印象。
那一年,我们在南鄂托克旗的生活虽有艰苦,但我们非常和睦开心,这也是我和三哥一起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当时他对我说:“你必须认真学习,人的机会就那么一次,要牢牢把握住,不然你会后悔终身的”。他对我的关心甚至都超出了父亲。三哥对孩子也一样照顾有加,他会把孩子的尿布洗的干干净净。在我眼里一个大男人能做这些,或许有点不可思议呢!
一年后的2001年10月1日,当时我转到呼和浩特市学习日语。那年假期我回到鄂尔多斯东胜,去了他开办不久的蒙藏医学校。当时因条件限制,三哥把学校安置在鄂尔多斯公安干校院内。当时在南蒙古地区,对于传统蒙藏医学校,所以好多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记得当时在那所学校里一共才有五六个学生吧!校长和老师都是由三哥巴图张嘎一人担任,后来又听说仅有的那几位学生中又有一位不来了。还有一位学生因回家误了几趟课,三哥白天正常上课,晚上对那位请假的学生补课。那个学生也很努力。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和坚持,后来学校的学员越来越多,学校的规模也不断扩大。到2008年时,已有1000多名学员圆满毕业,其中还有几位留学生国外的。听三哥说,在他创办学校的过程中遇到过很多困难,那些困难也考验了三哥的意志力和组织能力。有一次三哥需要急着回家取东西,想打出租车,可是兜里没钱,只能步行回家。记得还有一次,因经学校经费费周转困难,三哥跑到父亲门诊旁边的粮食店赊账解困。为了办好那所学校,三哥把一切精力和积蓄全部投入到了学校。
因为学校的特殊性,再加上包括青海、新疆等各地区的蒙古人都把孩子送到鄂尔多斯蒙藏医学校,当地国安部门一直在暗地里监视着学校,秘密建立所有师生档案,调查三哥的所有活动。
2007年,因学校办得很出色,学员陆续增多,简陋的办学条件再也无法满足人数的继续增加。为了让孩子们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三哥便向有当地关部门申请教育用地,打算扩充和更新学校基础设施。经有关部门研究核实后,批复划拨了郊区一小片用地的同时,征收高达500多万元的土地征用费用。大家都知道教育事业是个公益事业,并不以营利为最终目的,政府应当给予全力支持和鼓励,而且减免补助才是。但是政府行为却恰恰相反。为了民族教育和蒙藏医的发展事业,为了凑够那500多万元,三哥只能到处筹措借款。据说他前前后后向20多个个人借了高利息贷款,最后总算把土地征用费给凑齐了交由有关部门。(有关三哥的土地纠纷有很多报道,大家可以参考)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当地国安部门开始插手调查三哥,怀疑他搞跨地区民族串联,有政治背景。但是表面上却以经济问题来掩盖。说三哥投机倒把,骗取他人钱财牟取暴利。2008年西藏拉萨“3.14”事件后,气氛更加恐怖,有关部门干脆收回了划拨的土地,土地征用费也没有按时间归还。因为那些钱都是高利息贷款,随着时间的推移,本金加上利息,让三哥陷入了绝望的破产边缘。学校因欠债无法进行正常教学,教师的工资开不出来,加上有关部门怀疑三哥与西藏和青海的蒙古人,藏人有密切联系,随即控制了他的行动自由。一个为了民族蒙藏医教育想做点事的人,在中国这种特殊环境里,也只能得到这种悲惨的结果。
三哥再次挣扎着向有关部门质询时,得到的回答是:你们学校的名字中带有“藏”字,需要行政复议。但是私底下在政府工作的朋友告诉三哥说:不是费用问题,主要是防范少数民族搞政治串联。实际上在三哥办学过程中,有关部门曾多次要求他去掉学校名字中的“藏”字,显然三哥顶着压力就是没有去掉那个“藏”字,三哥认为这样有悖于学校的教育方向和教学内容。
这两年伊克昭盟鄂尔多斯的经济发展显著,可是教育产业却很落后。一个地方的发达固然要看物质生活是否发展,我觉得更要看教育是否提上一个层次,中共和他们的地方政府不是提倡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吗?百年?不到十年就把一个学校给铲平了,还提倡什么大计?我们鄂尔多斯市的有关部门不知怎么想的?如果就按照巴图张嘎校长的思路办好或者让他办好那所学校,一方面搞好民族教育,另一方面培养出更多的人才,为社会做贡献史,还能解决一些就业问题,更重要的是我们振兴了蒙藏传统文化。如果搞好了民族政策,提倡了民族文化的话,哪儿还会有那么多的南蒙古民族独立分子出现?在我现在所在的这所大学里有很多外国人,日本地方政府极力支持对外交流和吸引外国留学生,为什么?外国人来学习他们的语言文化,促进了交流,还可以带来很多正面的东西。同样道理,鄂尔多斯市有关部门如果这样做了,那将是对人类文明与民族传统文化作出极大的贡献!但是他们这样做了吗?我们兄弟这样做,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问题及后果都是中共及其他们的汉人帮凶逼的,他们在地方和民族地区破坏民族团结,无视国家政策和蔑视国家法律法规,在地方搞特权和霸权。
2009年,巴图张嘎因债务问题,遭到了有关人员的恐吓,不得已他带着妻子和女儿用旅游护照前往蒙古国申请避难。在蒙古国,他们隐蔽自己的行踪和住所,在乌兰巴托期间那单调恐惧的逃亡使他们陷入地狱般的生活。每天哪里也去不了,谁都不能见,最让人感到痛苦的是那小女儿不能与别的同龄小孩一样享受该有的天真与活泼,也无法进入学校进行正常的学习。一个有魅力,充满朝气的民族学校就这样被鄂尔多斯市有关部门毁灭。依据我个人看,现在所谓“和谐”的南蒙古社会仅仅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寂静罢了。
2009年10月3日下午,三哥巴图张嘎还在合法申请难民阶段,却就被南蒙古公安厅来的四个警察强行绑架带离蒙古国,当晚就被押到内蒙古伊克昭盟境内。三哥一家子在蒙古的那段时间,我们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突然在2009年9月底的一天,三哥对我说他们隐蔽躲藏的住所可能暴露,最近总是有人敲门。果不其然,后来不久就出事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巴图张嘎一家子的居留申请期还有效,并且处于上诉阶段时unhcr应当保护当事人的个人情报,而且应该出面保护他们才对,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是联合国人权机构。当事人的住所怎么被外界知晓?作为巴图张嘎家人代表,我希望unhcr给一个说法。
巴图张嘎被绑架到中国境内被连夜提审,与孩子和妻子一起被拘押。他的刑事拘留也超出了法定期限后,而当局没给出任何正当的理由。再后来就是取保候审。据了解,当地公安部门除依据取保候审法限制其自由外,还特别加了三条:1、不得与境内外的非法个人和组织取得联系,2、保证在取保期间本人及亲属不得以涉案的相关问题到各级政府部门闹事,3、不准越级上访。学校的善后事宜必须由委托律师出面,政府裁决。话说中国不是没有法律,但是中国执法机构和他们执行者不依法执法,这样的国家谁去拥护它呢?
2011年1月27日,巴图张嘎一案被送交检察机关和法院,审判期间当局如临大敌,重兵包围法庭,严格限制人员旁听,最后却仅以挪用特定款项罪被判3年缓期4年来执行。一个真心想为民族教育做事的普通蒙古人却被无理判刑关押,这不是打压少数民族还是什么呢?值得反思。
最后,为维护哥哥巴图张嘎的合法权益,呼吁各界人士支持我,鼓励我,赞助我。如果有必要,我将前往中国大使馆与联合国总部举行抗议,为一个普通蒙古人的应有权益讨个说法。
我的邮箱地址为:xrtlek2011@yahoo.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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